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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孝听了,立刻道:“那还了得!
怕人还没走远,赶紧地去追吧。”
丢下手上的功夫就要带着家丁去追王奶娘一家。
不料荣禧堂那聒噪得很,在荣禧堂东跨院东廊三间小正房里坐不住的元春正面上蒙着帕子要从东跨院后院门走去贾母那看一看家中究竟,恰撞见林之孝、余信蛇蛇蝎蝎地嚷嚷着迎春叫奶娘拐走了,心里先唬了一跳,随后想迎春若是被旁人拐带走,那就罢了,偏是叫个被贾赦早先撵出去的奶娘拐带走了,这么着,这罪名不但要落在贾母头上,还要落在收留了那王奶娘的王夫人头上,兴许就因为王奶娘的儿子、儿媳都是他们的人,贾赦糊涂着就以为是他们存心设计要叫人拐走迎春呢。
于是一颗玲珑心思飞转着,就呵斥道:“乱嚷嚷什么?迎春在我房里解那鲁班锁解得乏了,正睡着呢。
仔细聒噪醒了她。”
“……是。”
林之孝瞥了余信一眼。
余信抿着嘴不敢吭声,只将信将疑地瞅着脚上绸面鞋子。
元春含笑道:“抱琴,你回房去看着二姑娘吧,等二姑娘醒了,拿些七巧板给她玩吧。”
抱琴心里疑惑几时迎春到了元春那,面上一丝不显露地答应着,就又从那偏门回了东跨院。
元春见林之孝、余信没了怀疑,因有工匠在,虽工匠们低眉敛目不敢乱看,依旧拿了帕子蒙着脸,顺着后廊进了贾母院子,果然瞧见没有迎春踪影,望见夕阳霞光都散尽了,忙从后房门进了贾母房里,望见贾母满脸病色地坐在兽头榻上受了帘子外下人的头,忙福了福身,坐到贾母那榻上,一句话没说,先红了眼眶。
“哎,冤孽、冤孽!
咱们家从来只有买人的,没有卖人的。
如今没那么多地方给他们住,就放了他们出去自找营生吧。”
贾母叹着,还在心里琢磨着贾政怎么得罪了上头人。
元春哽咽着,一张鹅蛋脸上神色凄凄,捂着嘴凑到贾母耳边,低声说:“老太太,二妹妹叫她那王奶娘一家子拐带走了。”
“什么?”
才刚懒懒地靠在玉色绫子引枕上的贾母忽然坐了起来。
门外的赖嬷嬷听见这动静,立刻叫门外的下人退后。
正握着花名册,心疼赏赐银钱的王夫人眼皮子一跳,心想这又是怎么了?
元春摆了摆手,示意鸳鸯、琥珀、珍珠、鹦哥都去门外看着,便跪在贾母脚踏上,含泪道:“我方才听着,怕声张开弄得人心惶惶,所以拿了二妹妹还在我房里的话,将林之孝、余信敷衍住了。
如今老祖宗、太太要找二妹妹,也先请周瑞、郑华悄悄摸摸地找,找回来,那就是皆大欢喜;找不回来……老祖宗可要想个法子敷衍过去。
不然,那姓王的是大老爷已经撵出去、不肯再用的人,老祖宗又非要用着她,大老爷可不要怪到老祖宗头上?还望老祖宗莫怪我自作主张才好。”
“我的儿,若一家子老少都像你这样处事周到,咱们贾家也落不到这地步……”
贾母一颗心乱跳着,只觉得元春说得实在有道理,万一贾赦稀里糊涂地声张开,她这老脸就彻底地没了,忙颤抖着手指向王夫人,“快,叫周瑞、郑华两家在家里家外都找一找,叫他们不要报官,也不要声张开,悄悄地找,料想那王婆子一家走不多远,一准能找回来。”
元春跪在贾母膝前,十根笋尖一样的手指搁在贾母膝上,“眼下还能拿着二妹妹在我那敷衍过去,若时候久了,可怎么敷衍?”
贾母为难地蹙眉。
王夫人踌躇着,说道:“倘若当真找不回来……谁都不许提起王奶娘,只说姑娘顽皮,掉到井里去了,发现时已经泡得肿胀不堪,因她年纪小,不能收敛发丧,已经叫人埋了去。”
虽一样要被贾赦埋怨,但总比叫贾赦知道迎春在婶子家里被王奶娘拐走了强。”
王夫人瞧贾母再没吩咐,就是默许了,索性将花名册给了元春,打发了彩霞去叫了周瑞家的、郑华家的,如是这般叮嘱一声,就叫他们两家趁着黑找人去,叮嘱时,就对周瑞家的悄声吩咐,“趁着这会子没人留意,将可人带了出去,顺手发卖了。”
“是。”
周瑞家的赶紧答应了,跟着郑华家的叫了周瑞、郑华并自家的两三个小子,出了新修葺出来的红漆木门,瞧周瑞、郑华当真要去找,看了一眼灯火阑珊的宁荣大街,悄悄地把可人塞上马车后,抿嘴一笑,“也不必费工夫去找……当真找出来了,反倒尴尬。”
周瑞两只手抓着缰绳,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趁早把人找回来才好,不然,有得闹呢。”
“你们瞧,咱们中少了谁?万一把那该远走高飞的找了回来,上头太太的脸挂不住,咱们下头的面子还能有?”
周瑞家的依旧笑。
周瑞、郑华、郑华家的三个呆住,因她的话,就想他们里,若说少,就是少了吴兴两口子,眼皮子都跳着,一下子领悟到拐带了迎春走的,是吴兴夫妇,都把眉头皱起来,不知道怎么才好。
“料想太太也不在意卖可人的三两五两银子,索性,咱们卖了可人,找一间客栈舒舒坦坦地住上一天一宿,回来了含混着回了太太就是,要不然,那二姑娘一个个把人指认出来,太太被牵扯的脸上无光,咱们白受累,还不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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