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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
两人端起茶,相互示意了一下,然后一个斯文、一个优雅地呷了一口。
小青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完事了?这就完事了?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就这么大刺刺地主动要一个女人会账呢?他要不要脸啊?
这时候,杨瀚把目光又转向了小青,笑了笑:“今天这顿饭,我请不起!”
小青的唇角微微牵起,有些讥诮。
杨瀚又自信地道:“总有一天,我能请得起!”
小青也笑了笑,没再尖牙利嘴,忽然间她就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不想让他太难堪了。
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做人还算坦诚,小青忽然想放他一马了。
杨瀚继续说着:“七岁那年,我爹就因为一场大瘟疫病逝了,我母亲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到十五岁,积劳成疾,也病逝离开了,然后,我就只剩下了我自己。
我变卖了本就所余不多的家产,料理了母亲的后事。
那时,我正倒嗓儿,声音极难听,这厢扯着公鸭嗓子陪笑跑个腿儿,那厢涎脸儿不看人家厌憎的表情凑上去主动打杂儿,饥一顿饱一顿的度日,可我从不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只能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
十七岁那年,我投入了街道司,那时候,就渐渐混出点人模样儿来了。
可是今年,街道司的主司黎老爷想招我做姑爷,他女儿不甚检点,杨某虽穷,却也不甘受辱。
只是如此一来,街道司我便待不下去了。”
白素和小青静静地听着,白素固然听得渐渐露出戚容,她本就心软,可小青原本戏谑捉弄甚而带着些蔑视的眼神,也渐渐改变了,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独自饮了一壶瑶泉洒,不过,小青看得出来,他没醉,眼神很清明。
他不是酒后吐真言,但他说的很认真,小青相信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所以,我把爹娘传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风如意,献给了李通判,想着做个官宦人家的小管事,也算有个体面,谁料,又发生了意外,还牵累了一位姑娘。
她,我只认识了三天,她是李府的一个小丫环,人生得很清秀,我很喜欢开她的玩笑,有时候油嘴滑舌地揩她的油,她也不生气,她的脾气真的很好。
我到李府的第一天,因为一去就成了小管事,很多李府的下人不待见我,是她领我去的厨房,吃了顿饱饭。
见我碗里的菜都是素的,她还帮我说好话,跟大师傅要了只卤猪脚,那只卤猪脚很香,我觉得,比今晚如此昂贵的饭菜还香。
然后,她就死了……”
小青发现,杨瀚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分不清那是灯的反光,还是泪水凝聚的光,她发现自己的眼神儿有些抽离不出来了,好像那道光是一个漩涡,在把她吸进去。
“她就死在我身边,是苏窈窈杀了她,苏窈窈杀人的手段你们也清楚,她死的很惨。
而我呢?不瞒你们说,我有心悸的毛病,极度震惊的时候,我会晕倒。
我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可怕的死法,所以看到李老爷的死状时,我吓晕了,很不要脸地晕倒了。
李老爷的死,我不在乎,我献了传家宝给他,我用传家宝换来的小管事,我是去李家做家丁的,这是一桩买卖。
可是对那位姑娘,我觉得,我欠她的。
这就是我锲而不舍地追来临安的原因。
我在临安府做帮闲,用的是我的本名儿,并没有问题,所以我知道,建康府那边已经不再把我当成嫌犯追缉了。
可我还是得先在这儿做着帮闲,因为这方便我追查苏窈窈的下落。
我要找到她,杀了她!
只有了了这桩心事,我才能去过我自己的日子,我相信我能过得很好,养得起我心爱的姑娘。
对了,那位死得很惨的姑娘,年纪跟你也差不多。
和你一样,她也还没嫁人,还没有自己的男人、没有自己的孩子,她永远都不会有了。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叫……悠歌。”
两行泪水沿着杨瀚的脸颊轻轻地滑落下来,白素的眼圈儿红了,小青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抬起头,仰望着悬在头顶的宫灯,忽然一下子站起身,转过脸儿去,唤道:“小二,会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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