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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情,沈令嘉就都不知道了。
事实上,她已经怀孕九月半了,眼看着就要生产,即便是除夕夜这种宗室内外都要来相聚的大日子,她出来略微周旋片刻也已经备足了礼数,至于旁的,那就不是她孕妇需要费心的了。
一时外头尚在歌舞祝酒,沈令嘉已经提前和臧皇后告了罪预备离席:“妾实在是撑不住了。”
臧皇后颔首道:“赶紧回去歇着吧,另文则有了四个半月身孕,索性也不要再苦熬着了,都早早地回去歇着。”
吕文则便也出席拜谢了臧皇后的好意,自与沈令嘉一块儿出去了。
到得神仙宫外,她们二人的驷尚未过来,沈令嘉自中秋当夜与吕文则争论了一番之后就一直有些尴尬,此时也只是淡淡地行礼问好道:“娘娘一向可好么?我身子沉,一贯在明光宫里缩着,倒觉着好些时候没见娘娘了。”
吕文则叫了起,也微笑道:“我也不过是在甘泉宫里养胎兼预备讲义罢了,也有好些时候没见良训了。”
她们二人听着神仙宫里歌舞宴乐的声音,只觉宫外风雪里有一种奇异的冷,“呼呼”
的风声里,只有一缕淡不可觉的梅香。
沈令嘉终于按捺不住道:“上个月皇爷来明光宫,曾问起金陵本地物价如何。”
吕文则一扬眉毛道:“是了,良训是金陵人,那么良训可知不知道金陵本地的物价呢?还是良训的母亲与皇爷说的?”
沈令嘉微有些挫败感,道:“自然是我娘说的——米价越来越贵了,乡里能找到的佃户也越来越少了。
可是同时城里的闲汉、乞丐们都被府尊、县尊送回了原籍务农,按理来说佃户应当是越来越多的呀。”
吕文则道:“既如此,则良训还不相信我先时说的,勋贵与世家们各处搜罗隐田隐户的事么?”
沈令嘉冷笑道:“事到如今,我还能不信么?再这么下去,只怕大家伙米都没得吃了罢!
只是我不明白,”
她转过头去,目光灼灼盯着吕文则:“娘娘这样才高八斗又懂得民生,怎么不去与皇爷说叫官员们括隐呢?一味打压高门,不怕激起兵变么?”
吕文则亦冷声道:“你知道括隐是好括的?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国中的税是怎么收的?”
沈令嘉迟疑道:“按户收取?”
吕文则道:“这就是了,有些地方明明户籍上写着有十一户,可是实际上十户是良人百姓,那一户是托身到世族家里的部曲或者说田奴、工奴,这就叫个‘隐户’。
明明要收十一户十一两银子的税,可是这里只有十户,只能收十两,那些个官员不敢去问世族要,又不愿意自己出银子把窟窿给补上,那可不就得令那十户再匀出来一两银子的税么?”
时下官员是不能够在任上亏空赋税的,要是有亏空就必须得自己补上,不然要坐牢的。
沈令嘉惊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税越重则越多人愿意去给世族做奴仆,越多人做了隐户则税收得越重,这,这没完了!”
吕文则道:“因此我说擒贼先擒王,先把那些个世家大族打下来,则后头的隐户、隐田没了人庇护自然也就散了。
可是如今各地世家猖狂得很,不光有隐户、隐田,宗室之内甚至有私占矿山冶铁、铸钱的,这才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
沈令嘉蓦然想起来承平四年时她去长秋宫里见到淑恭公主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汉朝藩王私铸钱上千万以逐利——”
她定了定心神,又道:“娘娘少说了一样,还有盐哩。
打开大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旁的都可有可无,只有米与盐是人不能不吃的。
尤其如今盐是官卖的,可是各地都有拿陈米兑盐引的大户,这不也是趴在官家身上吸血的蚊子精转世么?倘或再有势力极大的人家,一发把山都占住了,不叫人打柴生火,这可怎么说呢?”
□□旧制,以二百斤为一小引盐引,可以以银或米兑换,盐商取得了盐引才算是合法的盐商。
此制本是好的,只是后来盐商渐渐地找着了各地的大靠山,靠着背后的靠山尽量的输那成色不好的银子或者陈年旧米买盐引,这一出一进就又是暴利。
户部早有旧案,单只广陵一地的盐引生息就有九百万两,差可抵全国一年之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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