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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嘉固然心里早有准备,也还是被这等阵势吓得不轻:自她回明光宫后,孟太后就派了侍卫数人日夜巡逻明光宫周围,又有两个太后身边的二等宫女被拨到了沈令嘉身边,名为服侍,是为监视。
幸亏李嬷嬷当年服侍太妃的时候与她们有些交情,这两个名为采兰、采莲的宫女并不曾折辱明光宫众人。
丁答应早影影绰绰地听说了重阳大宴后董妃降位、其母剥夺诰命的新闻,虽然谢贵人龙胎曾经不好的事还没有传出来,也足以吓得这老鼠胆儿的妇人心惊胆战了。
后来又看见侍卫日夜巡逻明光宫,兼孟太后的宫女奉命来看守沈令嘉,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数日,沈令嘉就听见班虎儿用一种嘲笑的语气对她说:“你们宫那个丁答应,悄悄地往长秋宫去,请主子娘娘允她移宫呢。”
那天九月二十一,是旬日朝见臧皇后的日子,沈令嘉见了臧皇后,却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在宫外花树下与班虎儿、姜克柔等人闲话。
沈令嘉无奈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只不知道主子娘娘有没有那个闲工夫搭理她罢了。”
姜克柔掩着嘴儿笑道:“你算是说对了,娘娘每日忙宫事还忙不过来,哪里有闲工夫去理她!”
沈令嘉想了想,笑道:“是了,淑恭公主的伴读如今也该选好了。”
班虎儿摇头道:“难,二公主脾气不大顺从。”
沈令嘉惊讶道:“便公主看她们不上,难道那些伴读们还敢闹事不成?”
这话听起来无礼,实际上却是认真的。
须知本朝王公大臣们不少,开国时候的功臣后裔、宗室内的亲戚,个个都是需要给银给米养着的。
然而这一群人虽然祖上积德,自己却因有了铁打的饭碗而不思进取,不少人都是只管饮酒作乐、蓄养婢妾,不事生产的。
这么一代代生出来的孩子越来越多,有能耐的却越来越少,不少人家就打起了买卖婚姻的主意。
买卖婚姻,就是指仗着自家王公后裔的名头,将儿女许与商人家,虽然名声不好,却可借此得一大笔嫁妆或聘礼的勾当。
前朝亦曾经有皇帝下旨禁止买卖婚姻,却还是抵不过这事获利甚巨的诱惑。
况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都是天经地义的,皇帝便管,人家也不听你的呀。
因此世风日下,至如今,除了嫡长子,多有明码标价,某某公侯府第,若干钱取一庶女、若干钱取一嫡女、若干钱取一庶子、若干钱取一嫡子的。
话说回来,正是因此,这些子女们但凡要些脸面,不愿意将自己终身轻鬻了金银的,都要刻苦读书习武,往上钻研,盼着得一功名,将来自立门户。
女孩儿虽不能读书,却可以参选公主伴读、秀女、皇子妃等等,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只要能选上公主伴读,就相当于与公主的母家搭上了线,将来仗着随侍公主多年的情分,请公主之母为自己找一户殷实厚道人家,家中已经失势多年,定不敢违逆宫妃之意,到时候轻轻松松就可以脱离这吃人的家里,自往夫婿那儿去过好日子了。
也正因此,选公主伴读时,只有贵女们求公主的,没有宫内求着那些贵女的。
姜克柔想了想,道:“前朝诸位公主选侍读的时候,仿佛是以位高、母族尊贵的公主为众人所青睐,公主本人脾气如何倒不很要紧,莫非二公主真个脾气暴烈,以至于臣女皆避之不及不成?”
班虎儿嘿然,觑着左右没人,低声道:“公主好以左右侍女流血为乐,贵妃也不管管。”
沈令嘉与姜克柔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沈令嘉方道:“我也曾与大公主有一面之缘,只觉得大公主动静有法、不好戏笑,是难得的淑女,想来宫内女学士教得甚好。
怎么二公主如此荒唐,女学士、贵妃都不管么?便她们不敢管、不舍得管,难道臧娘娘与两宫太后娘娘就全不理么?”
班虎儿道:“你两个也该想想,皇爷为什么宠爱二公主?”
姜克柔道:“自然是母爱子抱,曹贵妃圣宠极深,皇爷爱屋及乌罢了。”
沈令嘉续道:“我听说二公主之美貌更出贵妃娘娘之上,又年幼聪敏,是一位神童子,想来皇上宠爱淑恭公主也有她美而慧的原因在内罢。”
班虎儿冷冷道:“你们两个都说错了,根儿上的原因还是淑恭公主身体虚弱,贵妃与皇爷都不忍心管束她——她是个寤生子!”
寤生,就是难产。
历史上最著名的寤生子就是郑庄公,他与他弟弟共叔段的故事一直流传到现在。
后人多以为寤生子不受母亲宠爱,其实这是不完全的。
有的母亲会格外厌恶难产的孩子,但是也有的母亲会格外疼爱难产的孩子。
比如曹贵妃。
淑恭公主当年出生的时候非常艰难,曹贵妃那会儿发育得晚,身子还没长全就怀孕生子,真正是踩在棺材板儿上生下来了这么个女儿,也正因此,太医院断定曹贵妃将来几乎不会再有生下一个孩子的机会了。
淑恭公主是宠妃这辈子唯一的女儿,又美貌聪慧远过于她的兄弟姐妹们,难免受曹贵妃溺爱了些,脾气有些暴躁。
早先臧皇后管过一两回,偏偏淑恭公主身体太差,回了永寿宫就有些不好,倒闹得臧皇后与曹贵妃见面尴尬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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