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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弘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离开的时候,他数次回头,而悬泉置的众人也久久伫立在外面。
忽然间,戈壁上起风沙了。
悬泉置的坞堡在黄沙吹拂下一点点模糊,一点点远去,徐奉德、夏丁卯等人的身形也再看不清。
任弘只觉得眼角有些发酸,伸手揉了揉。
赶车的吕多黍问道:“任君,眼睛里进沙子了?”
“没有。”
任弘笑着抬起头:“是我哭了。”
……
任弘在安乐乡邑休息了一晚,次日告别了吕多黍,租了辆驴车拉着行囊,又向北行了一日,抵达中部都尉步广候官治所(上一章有误,破虏燧改为步广候官治下)。
不管是比两千石的都尉,还是比六百石的候官,当然没功夫见他这个小人物——哪怕是傅介子推荐的。
还是老熟人陈彭祖负责带任弘去破虏燧赴任。
“真是晦气,前日就起了风沙,怎么今日还有。”
拍着身上的沙尘,陈彭祖骂骂咧咧。
任弘黑色的帻和衣裳也被蒙上了一层沙土,他一边驾驭萝卜绕开路上的碎石,一边道:“有劳陈尉史了,其实我自己带着文书,一路问着亭塞,便能找到烽燧去。”
陈彭祖却摇头道:“破虏燧路远,且远远望去,烽燧长得都差不多,再加上这天气不好,可不容易找。”
路远是真真的,先前任弘已经走了两天,可从步广候官的治所到沿边烽燧,仍有四十多里路。
刚开始因为行走在中部都尉的屯田区,左右还能见到些农田人烟。
这里有些河流,当地称之为西水沟、东水沟和芦草沟等,靠着水流周边的绿洲,方能建立巨大的堡垒,开辟广袤的农田。
中部都尉的上千名屯戍兵驻扎于此,靠着屯田解决缘边戍卒的吃饭问题。
“苏延年便是在此带人屯田。”
陈彭祖告诉任弘,屯田的部队一般是内郡来的服役人员,但烽燧的候望兵,则由敦煌本地人轮流充当。
“以敦煌人候望敦煌,这样才能烽火精明,尽心尽力,毕竟后面几十里,便是父母妻子,谁敢放胡虏进来?”
而烽燧,则建立在远离绿洲的地方,所以越是往西北走,绿色变得稀罕,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戈壁,茫茫四野荒无人烟,只有天上闲云陪伴着大片的黑色小石子和零星小草堆。
到下午就着水吃完夕食后,黄色的夯土长城和一座座凸起的烽燧,终于能隐隐看见了。
这道敦煌境内的汉长城,从古冥泽西南岸起,向西延伸到玉门关外,东西长约三百公里,细细数下来,大概有120座烽燧。
陈彭祖一路上给任弘科普,说敦煌郡一共有四个都尉:阳关都尉、玉门都尉、中部都尉、宜禾都尉。
阳关都尉负责南方祁连山口的防御,主要跟羌人打交道,而玉门、中部、宜禾则构成了北部防线,提防匈奴人窥边。
都尉之下,则又有候官。
“中部都尉治下,从西到东,分别有平望候官、破胡候官、步广候官、吞胡候官、万岁候官,其中步广候官辖烽燧最多,有20座,东西近百里。”
“破虏燧,则是步广候官最西边的一座。”
说着,陈彭祖气喘吁吁地指着高处,面露欣喜:“终于到了!”
任弘能看到一座孤零零的烽燧,伫立在远方的高地上,那就是他接下来几个月要奋斗的地方?
眼看太阳就快下山,望山跑死马,因为烽燧都建立在高处,顺着蜿蜒的道路上去到,恐怕都要入夜了。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陈君。”
牵着马上山途中,任弘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悬泉置中的一位置卒之弟,也在破虏燧服役,我十天前还为他写信寄来,当时燧长尚在。”
“这才过了数日,却忽然让我来此继任?莫非是他出了什么事?”
陈彭祖道:“我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数日前,破虏燧燧长离开烽燧,独自去籍端水(疏勒河)的河谷里追逐猎物,而后,竟就被人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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