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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商细蕊搁着自己的水云楼不管,反倒认真给李天瑶搭起戏来,以便偿一偿他的人情债。
因为是意外之举,身边也没带着可靠的人伺候,幸而有个自动粘过来的盛子云,虽然笨手笨脚又聒噪,好歹不会起异心。
盛子云这些日子霸占着商细蕊,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围在商细蕊身边鞍前马后叽叽喳喳选头面,递茶水,做起了低三下四服侍人的活计。
在北平的时候,这些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美滋滋地晕了头,忍不住说:“细蕊啊,过几个月我毕业了,就在你水云楼找一个差事吧?”
如果换一个其他比较有头脑的某某老板,只会开一个玩笑把盛子云敷衍过去,哪有少爷家来给戏子当下手的!
但是商细蕊向来把戏之一途看得很高尚,把自己看得很金贵,并不觉得是辱没了大学生,点头道:“可以啊!
只要你能来,我就雇佣你。”
语气里大有施舍的意思。
盛子云心情激荡,还欲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可是就该商细蕊上台了。
商细蕊指着小风炉上坐着的水壶,正色道:“你别忙,先把这个给我看紧了!
千万不要错开眼!”
盛子云答应一声,气馁地盯着茶壶发呆。
他犯愁怎样说服家里放他寻求自由,一想就是一场戏,都没功夫去听商细蕊唱了些什么!
到了午夜时分,商细蕊和李天瑶说着话下台来,盛子云赶忙服侍商细蕊喝茶净面,那茶被他泡得又涩又苦,毛巾是冰凉的,卸头面时银泡子勾了假头发,扯脱了一条丝。
商细蕊皱眉毛瞅他一眼,忍了一忍,没好意思发脾气,心想你这样的来了我水云楼也干不了什么细致活儿,大学里都是怎么教学生的呢!
李天瑶的跟包匆匆过来,神色暧昧地瞥了眼商细蕊,然后伏在李天瑶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天瑶听得是眉飞色舞的,不知过了什么下流的瘾头,他清清嗓子道:“快去告诉这些张小姐李太太的,我们商老板这回来上海公干,只管唱戏不管别的。
想要让我递条子,办不到,一概回了她们!”
说罢对着商细蕊邀功似的笑了又笑:“商老板,我为了你,可得罪不少人了!”
商细蕊很领情地朝他笑道:“李老板受累!”
这些日子,就因为和吴月来的绯闻传遍了上海滩,那些上点身份的小姐姨太太就坐不住了,想着一个风尘女子都能沾一沾,难道她们沾不得吗?这种情形还是统一回绝的好,顾此失彼有失周到,逐一敷衍又实在没这份耐性,别再万一和她们传出点什么话柄子,那报纸上就更热闹了,以后他就不要来上海了,真成了戏妖了。
李天瑶问那跟包的:“后门还堵着呢?”
跟包的笑道:“哎!
堵得风都不透!
就盼着见一见商老板!
天蟾有两年没这么热闹了!
商老板这一来,我才知道上海人原来这么爱听京戏!”
李天瑶听见这话一点儿也不嫉妒,他唱戏光只为了挣钱,名气也是为了拿来换钱,商细蕊给他撑台面,越热闹他越高兴,扭头对商细蕊抱怨道:“您说怎么办吧!
咱们还得去吃宵夜呢。”
商细蕊有的是办法:“让卸了妆的围巾盖住头脸一块儿出去,完了把后门上锁,就说我已经走了。”
这一招瞒天过海可真灵,记者戏迷都以为商细蕊混在那一波戏子里溜走了,只好唉声叹气打道回府,再过了一刻钟,人都走干净了,商细蕊他们才悄悄出了后门。
盛子云嘀咕道:“其实我家的车子就停在旁边马路上,我们只要上了汽车,他们就骚扰不到我们了。”
商细蕊懒得给他说明。
李天瑶笑道:“还不就是因为有你们盛家的汽车吗,那帮记者可不是吃素的,跟着车牌号码那么一查,明天你们盛家也要上报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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