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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商细蕊在汽车里拼了老命的啃那两只手指甲,啃完了呸呸地往外吐唾沫。
程凤台怕弄脏了他那汽车,丢给商细蕊一串钥匙,商细蕊用钥匙棱把十只指甲刮得稀花,他倒很知道为人师表,在学生们面前要注意仪容整肃。
程凤台一路上逗着他说话,问他:“你去上些什么课?要你在黑板上写字怎么办?会写吗?”
商细蕊一律从鼻子里哼气儿作答。
到了地方也不与程凤台道别,把钥匙往程凤台怀里奋力一掷,像丢出一枚手榴弹似的,砸得程凤台胸口疼死了。
他也没有觉得商细蕊是在不高兴,只觉得这戏子重手重脚的让人吃不消,扭头找范涟他们商议堂会细节。
常之新似乎早有心理准备抬不动商细蕊,也没有表现得怎样失望。
程凤台却过意不去得很,大包大揽道:“商老板紧赶着新戏和侯玉魁的诞辰,确实有点忙不过来。
不过大舅兄你放心,水云楼能叫上的我都叫上,其他的好角儿也看着来两个。
再把我姐姐也请来,准给你丢不了人!”
常之新那上司来北平就是冲着曹司令。
曹司令夫人如果能到场,岂止是丢不了人,简直是太有面子了!
常之新也不是善于花言巧语的人,与程凤台拱手道谢,并且亲自给他斟了酒碰了杯,只说全权托付,酒杯到了范涟跟前转了个弯,笑道:“表弟你嘛,我就不谢了。”
一杯酒喝下去,喉咙里难耐地咳了两声。
程凤台与范涟都看得出,常之新的工作是把他给累苦了。
商细蕊在燕京大学的校园里信步走动,此时已到了十月底,原本郁郁青青的草木都已谢尽了,只留一泓湖水还是碧绿的。
商细蕊在园子里绕了几圈,也没能找着教室,心里急死了,杜七的脾气犯起来可是要生吃活人的!
忽然就听见身后一声:“细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转头一看,是盛子云。
盛子云在此地看见商细蕊,心中一阵激荡,他几乎以为商细蕊是来找他的了!
试探着问了一句,商细蕊道是来替杜七上课的,盛子云马上讪讪地掩饰着失望,说:“杜教授的课已经开始了,我带你去。”
随后把商细蕊带到杜七的课堂上,自己在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来。
这也不是他的选修课,他就是为了看着商细蕊。
商细蕊来迟了一点,杜七在镜片后面觑着眼睛,狠狠地往他身上溜了一遍,随后用眼神轻轻地抽了他一嘴巴,扭头向学生们一笑:“先生我呢,理论知识虽然扎实,但是舞台经验不足。
今天就给你们请来一位舞台经验丰富的京剧表演家商细蕊商老板,请商老板给你们讲讲什么是舞台艺术!
大家欢迎!”
说完一把将商细蕊拽到讲台上来,对他附耳一句:“按我给你的题目往下顺着说!”
自己站到一边去,抱着手臂笑眯眯瞅着他。
底下坐的学生们久已知道他们的老师杜七给商细蕊写戏本子的事,并且常常追去听新戏,抄戏文,把心得体会写在论文里当作业,有好些都是商细蕊的熟面孔了。
今天易地而处,一样也是台上台下,商细蕊却犹如钩搭鱼鳃,难发一言,脸一点点地涨得通红,把杜七给他预备的题目全忘干净了!
大家仰头等了半天不见他吱声,便交头接耳地嬉笑议论起来。
杜七上前一扯他袖子:“你怎么回事!
戏台上唱戏不是挺利索的嘛!”
商细蕊还委屈呢,心想讲台哪能和戏台比,悄声道:“可这儿也不能让我唱着说啊!”
杜七马上清了清嗓子,口若悬河扯出一篇古典文学的前言,然后抄起笛子,撮着商细蕊唱了一段汤显祖的词,在同一曲牌下,又唱了一段杜七自己写的词。
商细蕊拧开了嗓子眼,心里一松快,往下全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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