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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页潘越的日记翻完,郗羽默默阖上手中的日记,只觉得肩膀沉重得几乎要塌陷了。
她此时坐在李泽文的套房里,身边散落数十本打印的A4纸——李泽文教授对纸质文件有种莫名的偏爱,在他的授意下,下午在潘昱民家拍摄的数十G的潘越日记照片已经纸张化,厚度足有半尺高。
撇开警方案卷里的那几页零散的记载,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看清潘越日记的全貌。
潘越从开始记日记直到去世,持续时间也仅有五六年时间,这五六年时间他都能保持写日记的良好习惯,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上千篇日记没有很华丽的辞藻,不太讲究字斟句酌,将潘越的人生纤毫毕现的描绘出来,完整的复刻了一个人的成长过程。
大概是考虑到隐私问题,之前警方保留的几篇日记里没有详细讲述潘越父母矛盾的细节,只有几篇记录他心情的日记。
现在一切都跃然纸上,真相大白。
“之前没什么感觉,看完这些日记后才发现真的挺可惜,”
蒋园说,“真是个好孩子,聪明善良,温柔敏锐,是个难得的优秀男生。
如果他没死的话,应该当了作家——哦,肯定不是网络作家的那种级别。”
蒋园是真觉得很遗憾,这种遗憾类似巴米扬大佛被炸毁,类似圆明园被八国联军烧毁,类似最后一只白鳍豚的消失。
美好的东西就这样毁灭了——蒋园觉得,潘越之死,从各个意义上来说,都是一场真正的悲剧,对个人,对家庭,对社会都如此。
蒋园的话飘入郗羽的耳朵,她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无声地。
是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想“如果潘越还活着,他的未来是什么样”
,每每想起都觉得夜不能寐。
李泽文看向郗羽:“他日记里提到不少和你有关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在潘越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日记里的大多数篇幅都围绕郗羽展开,甚至比他那个破碎家庭的篇幅还要多得多。
在李泽文看来,这些具体的细节描写解释了许多疑问,微妙的是,这些描述和郗羽之前的讲述有一些小冲突——她只说“我们打过几次交道,但不熟悉”
,她从来没有提到自己和潘越的交往其实不算少。
实际上,从一开始听到郗羽关于潘越坠楼事件的转述时,就有一个微妙的疑问在李泽文心中盘桓,那就是:潘越为什么会对郗羽表白?
之前李泽文读过潘越在媒体上发表的文章,他那时候就已经大致触摸到潘越的性格——他有着真诚,敏锐的心灵,完全没有任何被流行文化荼毒的迹象——很难想象这样的少年会在仿效小说漫画里的角色,在完全没有苗头的情况下对一名女生告白。
那毕竟是十四年前,是老师和家长对早恋严防死守的年代,潘越是哪来的勇气对一名不熟悉的女生表白?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正常的真实的社会节奏中,告白是在双方建立一定感情基础后才有的承诺约定环节,而不是用在“让我们熟悉一下吧”
的初始拉好感的环节。
郗羽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说:“……记得一些,印象最深的就是图书馆的那次交谈了,我后来一直想,是不是那次交谈给了他什么错觉……”
李泽文的目光落到郗羽脸上,眼神复杂,心情亦然。
他缓缓道:“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
你和某人度过了同一段时光,可记住的细节却截然不同。”
他是见惯世情的人,过去三十年的所见所闻,对人生的简介和感悟恐怕很难有人比得上,尤其是比起还是初一学生的潘越来说,更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但是他依然被这些厚厚的日记触动,比之前看他发表的作文触动更深。
这些日记,可以说是流水账,可以说文笔不够好,还可以说文字幼稚,但它就是能打动人心——真诚的心灵总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对这样的少年,你只要和他打过交道都不可能不被触动,即使当时的郗羽对感情这回事懵懵懂懂,但到底也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郗羽这么多年也无法摆脱他去世的阴影,被内疚折磨至今,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不论潘越之死多么让人遗憾,他已经去世了,他们的关注重点还是要回到案件本身。
“这些信息量挺大的,足以解释好多事情。”
蒋园拍了拍茶几上的厚厚一叠文档,“接下来就是profiletim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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