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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瑾冷眼看他,“再者你敢点花牌、点妓子侑酒、吃山珍海味、喝琼浆玉液、赏玩风景,就该自行承担,为何让我去对朋友俯首帖耳?”
邬意怔怔的望着他:“你是我哥啊你不去,以后我们怎么活?”
邬瑾斩钉截铁:“以前怎么活,以后就怎么活。”
他继续道:“这里的房子我们先住完正月,我再去寻邹叔,咱们还回十石街去赁宅子。”
邬意绝望到了想死的地步。
欠那么多银子,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让沉重的债务压在身上,真是满眼黑暗,透不出丝毫光亮。
还要回十石街去。
从十石街搬出来时,他是何等的快乐,再搬回去,他就像是被人扒光了一般难看。
他不想搬回去。
哥哥不好——他想,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何不能开口,非要让全家都跟着遭罪!
屋外响起爆竹声,铺天盖地,邬意松开钱匣,颓然而坐,捂住耳朵不愿意听外面的欢声笑语,更不想听爆竹声,可那爆竹也不知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不住的往人耳朵里钻,他揪着耳朵,想去死,又害怕去死。
邬瑾整理好账单,预备明日去刘家,邬母看他熬的两眼乌青,就不要他守岁,把他赶去睡觉。
他走出屋去,鼻尖是充满烟火气息的风,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有别于爆竹的声响,抬头望去,就见一道火光划开夜空,寒雷吐火,流星一般绽放。
一声过后,天空短暂归于寂静,随后又轰然而亮,犹如千点火光,万点星光,又如天花乱坠,瑶光触目。
邬瑾伸出手去,却是两手空空。
他笑了笑,耳朵里是霹雳声、笑声、哭声,他都不以为意,直到烟花放完,回到自己屋中,铺开纸墨,写了今年最后一张日录。
“元章二十二年腊月三十日,爆竹山呼,甚好,烟花甚美。
穷一日时光,算恼火糊涂之账,欠八千九百七十两之巨,反遭兄弟猜忌,实是可悲、可笑。
《礼记·儒行》曰:‘儒有合志同方,营道同术;并立则乐,相下不厌;久不相见,闻流言不信;其行本方立义,同而进,不同而退。
其交友有如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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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去求取银两,纵然程廷与莫聆风品性宽容,我心中自觉有求于人,言谈之间,难免低人一等,亦无颜再与二人并立而乐,挚友将失。
再者,圣人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左据槁木,右击槁枝;亦能歌焱氏之风,我辈未曾穷困至此,有何可忧?”
写罢,他将笔搁至笔架山,起身出去,从邬意买的烟花里取出来几个“地老鼠”
,叫来邬父邬母一同放了,烟花一起,立刻冲散家中阴郁之气,终于有了年味。
放过之后,邬瑾回屋,并未熄灯睡去,而是提笔写道:“残冬腊月多风雪,绿柳红花尚远,烟花覆瓦,爆竹响炸,笔滞墨凝塞。
十六载辛勤痕迹,何时得安期?休怨北风,勿责寒霜,明年亦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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