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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宣氏来,施阿措还是恨得咬牙:“偏她有个好爹,干了那样丧良心的事也不过是让她自生自灭罢了!”
沈令嘉劝道:“如今她是死人,你是活人,你这么说她的坏话,仔细有人说你的不是呢。”
施阿措道:“我怕她?!”
沈令嘉道:“得了,别气了,我与你说个好事:故陕西布政司右参议宣老爷因宠妾灭妻、以庶为嫡还有索要贿赂的数项大罪下狱了,如今刑部正在论罪呢。”
施阿措惊喜道:“真的假的?你从哪听来的?”
沈令嘉笑道:“真个是巧极了——我不是说我爹在京里买了宅子把我娘、嫂子和小弟都接过来住么?你道他买房子的时候碰见了谁?就是宣氏一家!”
施阿措连忙道:“令尊没有买他们家的房子罢?他们家如今下了狱,可要仔细,一丁点儿干系都不能与他们沾上呢,令兄长毕竟是要做官的人了。”
沈令嘉一摆手儿道:“放心,我爹知道轻重利害的。”
原来宣拂云之父虽是个知府,还有个宠妃女儿,却在陕西一口气做了十多年这位子还不见升迁,可见本就是个庸常的人,没什么本事的。
他又宠妾灭妻以至于大老婆一病死了,嫡长子照料不周一场风寒也没了,纵他的岳家当面不说什么,难道心里就不记仇?不过是碍着他有个位居夫人的宠妃女儿罢了。
等到宣夫人在宫里没了,郗法为了装样子还赐了些金帛与他们家,背地里却早就让人去搜求这一家子的罪证,好家伙,搜出来一大摞,连密探也惊呆了:“这等没规矩的人家,怎么也能做到知府,还出了个皇妃娘娘的?”
郗法本来听宣夫人的死忠嘴里吐出来宣家的荒唐事还不信,真看见证据也傻了眼了,旁的还能忍,玩忽职守、收受贿赂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当做无事发生的,当即授意御史台弹劾,第二天就把这些证据拿出来,将宣家一家子都下了狱。
宣家的老太爷老太太早就仙去了,郗法还曾经看在宣夫人的面子上叫宣知府夺情,不必守孝,因此他们家的内眷就只有那个姨娘充的正房夫人,以及一个宣夫人的同母兄弟而已。
宣知府年近五十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爱若掌珠,比女儿还娇惯些,生养成了个经不起事的废物,因为怕老父的罪名连累到自己,连忙在那个姨娘的授意下将宣知府这些年来的罪证都交给了朝廷,倒给刑部和大理寺省了不少事。
然后就写了一封血书,说要和父亲断绝关系。
施阿措惊道:“他爹纵然对不住别人,可是却从没有对不住他与他姨娘的,怎么事到临头竟这样薄情!”
沈令嘉也道:“就是说呢,我爹的信上说,朝中诸公都惊住了。”
这宣氏子交出罪证还勉强能算戴罪立功,与父亲断绝关系可就是实打实的不孝了。
他的姨娘本来也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因为害怕别人家的夫人太太看出来自己家这“继室”
与头里自己的妾室长得一模一样,宣知府是从不叫这个姨娘出去与别人家走动的。
因此这个姨娘竟还以为朝廷的规矩和自己娘家村头的规矩一样,只要儿子不认有罪的爹了,那就算两不相干了的。
——其实她娘家的规矩本意是说“只诛首恶,不问胁从”
,省得激起民变来着。
沈令嘉喝了一气茶水,总结道:“正因此,他们家但凡会喘气儿的男人都判了有罪,只剩下那个姨娘一个女人,家产又有好些充了公,她也不通时务,将来……嘿嘿。”
沈令嘉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施阿措含泪道:“如此,我的儿在天上也能闭眼了。”
说着鼻中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沈令嘉忙安慰道:“别哭别哭,罪人受罚本是好事呢,哭什么?”
便将她的头揽在自己怀里,一气温声安慰下来。
一时施阿措哭够了,方慢慢地拿手绢子擦着眼角道:“你有水不?借我擦一把脸。”
水仙早机机灵灵地捧了铜盆、香胰等物来,百合又开了沈令嘉的妆奁取出来一包儿花粉:“这个是咱们小主有孕之后俞嬷嬷特地翻出来的压箱底儿的好物,说又香甜又匀净,还能使皮肉白净,良则试试。”
沈令嘉倚在旁边磕着瓜子儿笑道:“我的东西,你倒先拿出来给她使,好奴才!”
百合早知道沈令嘉要逗施阿措笑,便也做出来一幅怪样儿,挤眉弄眼地道:“小主的东西,与良则的有什么不一样?横竖都是使罢了,给谁使不是使呢?小主与良则本是一身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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