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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阿措道:“谁当时不那么以为呢?咱们出身比不得人家,这原本也是应当的。”
前次董嫔选择替她自己背黑锅的妃嫔时选了施阿措的事,让施阿措十分羞耻——不就是看着我出身普通没背景,所以就捡着我这好欺负的软柿子捏吗?
沈令嘉道:“你又在那里自怜自伤了?说了多少遍了,资历老的妃嫔她不敢动,资历浅的里头,若论背景,咱们这一批里也有三个民人出身的,选你不过是看着你最美,她嫉妒你罢了,你要为了这自怨自艾起来,可就是亲者痛而仇者快了。”
施阿措迟疑道:“不是为了那个……”
她抿着嘴儿,半晌方又张开,“算了,虽然是家丑,你也不是外人,听一听也使得的,是……家父续弦了。”
沈令嘉愣了一下,道:“你原先也与我说过令堂早逝的事,你也没个兄弟,如今令尊做了十来年的鳏夫,继娶一室,生个儿子,身边也有人照管,不好么?”
施阿措含泪道:“他若是真肯找个老实妇人一道过日子也就罢了,他找的是个……是个暗门子!”
沈令嘉呆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错,问道:“你说什么?”
施阿措忍着哭道:“你没听错。”
沈令嘉惊愕道:“何至于此!”
施阿措这才细细讲来。
原来她父亲二十岁上就中了秀才,因她外祖父也是个秀才,就把女儿嫁给了这年轻才俊。
谁知道施父二十多岁上上省城赶考去,考试没有考中,倒是跟着富贵人家子弟学会了赌博,将家里土地、房屋都赌尽了,妻子的嫁妆也败完了。
施阿措她亲爷奶叫这不孝子气得去见了祖宗。
更兼她外祖父与外祖母早逝,施母娘家兄弟又是一群无赖子,丝毫不顾念妹子的,竟眼睁睁看着施父将施母卖去了腌臜地方。
施母看着人牙子上门时心生绝望,一头碰死了。
到施阿措七岁上,已经生得花容月貌,施父缺钱,就将主意打到了这女儿的身上,欲将女儿也贩入风月场中。
也是施阿措命不该绝,施父没有兄弟,却有一个嫡亲的姐姐随夫君远嫁他乡,恰恰赶在这节骨眼上回乡探亲。
这施姑姑父母没见着,倒是听说弟弟不肖,将爹娘给气死了之外,又逼死了老婆。
施姑姑险些昏过去,却听说这没用兄弟现在马上就要卖独生的闺女,一个激灵又醒过来,抓着夫君的手就哭:“郎君救救我那苦命的侄女儿!”
施姑父是做小买卖的,手里有两分浮财,就叫了几个兄弟将施父恐吓一番,少少给了几个钱了事,意欲将施阿措带回家里做个童养媳——表兄表妹好成事,施阿措又年幼美貌、勤快乖巧,他们家里有三个儿子,头两个都与施阿措当龄,不管谁能说着这么漂亮一个老婆,他们家都不会亏待儿媳妇的。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施姑姑的二儿子十四岁上出了意外成了傻子,施姑父的生意又越做越大,长子竟说了个小吏的女儿做媳妇,就起了把施阿措说给自己的二儿子冲喜用的主意。
施姑姑看看自己那拉屎拉尿都不会的二儿子,又看看美貌乖巧、待她如同待亲生母亲一般的侄女儿,把良心放在戥子上量了一宿,第二天早起背着全家人往施阿措家乡的县衙递关系,把施阿措的名报上了选秀的名单。
施阿措就这么着进了宫。
施阿措既然进了宫得了宠,头一件事就是报答施姑姑一家。
施二表哥后来又说了个本分能干,只是因为父母双亡、被宗族迫害才不得不自卖自身的乡下丫头,谁知道真有用,施二表哥如今已经把旧事想起来大半了,施姑姑全家现把那乡下丫头当恩人供着;施阿措把嫁妆里的钱送回去给施姑姑,施姑父借着宫嫔亲戚的名声,生意也好做了不少;施三表弟年纪虽然小,却借着表姐的好处,有不少不入流的小吏愿意把女儿说给他——普通的小生意人都是民籍,看小吏的女儿就算是官家小姐了。
唯有施父一个,是人人都不愿意沾的臭狗屎。
这臭狗屎还不消停,往外吹嘘自己是宫嫔的父亲,是“国丈爷”
。
施父虽然住在乡下老家,周围的邻居却都是自家的亲戚,一笔写不出两个施字的那种,谁都知道他当年气死爹娘、逼死老婆的事,都不愿意与他来往。
施父就整天和一群闲汉喝酒赌钱,把朝廷赠给宫嫔家人的彩礼大手大脚地花着,因朝廷给的钱不少,一时半会倒也花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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