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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凤已经在这个地窨子里待了一天一宿了,炉膛子里的柴火早就熄灭多时,黑漆漆的房间里阴森冰冷,门外呼啸而过的西北风顺着破烂不堪的缝隙钻进来,越发让她感到透彻心肺的寒冷。
张开凤是张家堡子人,她爹张士临是远近闻名的首富,家里光是上好的良田就有上千晌,同时在省城还经营着几家大车店,有当省警察厅厅长的表哥罩着,他们家无论哪方面都可以说如日中天,气运无两,家大业大,朝中有人撑腰,不管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薄面,没有人轻易去招惹张家,更何况张家大院不但高墙岗楼齐全,更是养着十几名炮子手,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听说都是穿过二尺半的,胆量枪法都不白给。
“唉!”
张开凤在黑暗中幽幽的叹了口气,虽然她有这样一个显赫的家庭,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恐怕她那个重男轻女,同时小气吝啬到无以复加的爹爹张士临,根本不会在乎自己这个女儿的生死。
想要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那不知道得有多难?想到那几个倒霉的土匪被她爹带搭不理的再次轰走,他们面上的尴尬绝望之色不知道会多精彩?张开凤无声的咧开嘴角,同时心里更觉得酸楚,生在这样的家庭,摊上这么一个铁公鸡的爹,自己也是命数使然,她不知道该恨绑架自己的土匪,还是该恨自己那无情无义的亲爹!
——
“泰安,你说这事儿可咋弄吧?我是没招了,这油盐不进就没法玩了。”
白雪皑皑的丛林间,三个破衣娄嗖,形同乞丐一般的男人踩着半尺深的积雪费劲的向地窨子走来,他们身后留下的那串脚印,被北风吹起的浮雪很快就重新填平遮盖住了,并不会留下可供追踪的痕迹,所以他们并不担心会有尾巴跟过来端了自己的老窝。
“也真他妈的绝了,这老家伙是舍命不舍财啊!
我看咱们这一票儿八成要砸锅儿。”
周泰安耳朵里听着这哥俩儿的牢骚,心里也是好一阵翻腾,确实是有点出师不利,这头一回做买卖就碰到这么绝户的人家,宁可舍了闺女也不出钱赎人,明明白白的喊话让他们尽管撕票,大洋是一块也别想了,都说虎毒不食子,看来哥儿几个还是社会经历欠缺啊!
这么奇葩的事情都能碰到,一时半会倒没了辙!
“你说这闺女是不是后娘养的?或者根本不是张老财的亲闺女?要不就是他爹嫌弃她是个哑巴?怕日后不好找婆家赚彩礼……”
“山子,别胡嘞嘞!”
周泰安赶紧打断刘凤山的臆想,离着地窨子近了,这话让肉票儿听到了总之是不太好的。
刘凤山嘴里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周泰安,终归还是换了一个话题:“这都快两天了,那肉票儿不会冻硬了吧?要是冻死在地窨子里,那咱们可真白忙活了。”
“噗哧!”
他身后的刘宝海气乐了,抬起穿着厚重的大豆包棉鞋就给了刘凤山一个飞脚。
“你说说你,咋啥话到你嘴里,听着就不是味儿呢?”
山子不服气的嘟囔着:“嘁!
你比我好到哪去?要不是你当初说话臭得罪了长官,咱们三个至于连夜跑路吗?在军营里,好歹高粱米饭还能糊弄个半饱呢!
你看看现在咱们多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都混到绑票这份墩了……”
“你……”
听到山子又翻小肠提过去,刘宝海气的想要追过去揍他,周泰安赶紧出言制止了这两个活宝儿!
这对儿堂兄弟简直就像冤家对头一般,话不过三句必保呲尿。
——
张开凤快要冻僵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将她抱到了炕上,还帮她用被子盖上。
我这是要死了吗?她冰冷的身体随着地窨子里的温度升高逐渐缓和过来,意识也正常起来,她睁开眼睛,一只大手端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大海碗伸到面前,碗里是热气腾腾的开水。
张开凤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三个绑架者回来了,端着水碗这家伙就是三个人的头儿,尽管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她好歹算是大户人家闺女,自然是见过世面的,当然能分得清谁是大小王。
这三个土匪倒是分工明确,一个负责劈柴烧屋子,另一个在那里淘米做饭,只有这个看上去一脸坏像,看上去不怎么正经的家伙在跟自己大献殷勤。
喝了水,身上的寒意尽褪,张开凤不再躺着,围着脏兮兮的破被,坐在炕上打量地下忙碌的三人组,她有些好笑,这三个家伙都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尽管在自己面前时时都装出老道深沉的模样,可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种大孩子气依然让她清晰的捕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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