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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后,即便是躲在树荫里,也依旧热得不行,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只余尖锐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声嘶力竭,看不出半点停歇的意思。
荣禧堂到了,拾珠上前敲门,一位穿着靛青色衣裳,自称姓张的婆子,先招呼两人进门,但并未让她们往里去,而是招呼一名粗使丫头,让她赶紧进去通传。
看得出来,这位姓张的婆子,相比陈婆子而言,要更加的谨慎,也稳重周全许多。
未几,前去传话的丫头回来,说老夫人刚午歇醒来,请二姑娘里面说话。
见老夫人愿意见她们姑娘,拾珠心里狠狠松口气,示意姑娘:“姑娘,咱们进去吧。”
苏玉昭缓缓点头,抬脚往里面去,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不见丝毫的慌乱。
来到正堂,老夫人靠着软枕,斜躺在罗汉榻上,榻脚处跪着一位婢女,手里拿着美人锤,不轻不重地给她敲着腿,身后的位置也站着一人,拿着团扇轻轻给她打扇。
极快看过去一眼,苏玉昭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躬身向上首请安:“孙女给祖母请安。”
上首一时寂然无声,苏玉昭暗吸一口气,维持着半蹲的姿势。
然而半蹲着,比完全蹲下来,还要更加难受,不到半盏茶时间,她脸色隐隐泛白,双腿酸胀发麻,身体轻轻颤抖,一副要跌倒的模样。
就在她咬牙蹲着,膝盖都要蹲痛了,上面半阖着眼的人,终于是恍然惊醒,注意到半蹲的苏玉昭,半是惊讶道:“你这孩子,也太过实诚,怎得还蹲着呢。”
说着,目光看向两旁,暗含责怪:“你们也是的,怎么都呆愣着,也不知扶二姑娘起身。”
两侧的奴婢闻言,当即跪地请罪,也不敢辩解。
老夫人收起责怪,又和苏玉昭道:“你别见怪,我年龄大了,也不中用啦,这时候说着话,下一瞬说不准又睡过去,都说人越老,越是讨人嫌,我看是说得不错。”
对面语调客套,说出来的话,却满是深意。
苏玉昭艰难起身,双腿剧烈的酸麻,让她不时暗中咧嘴,嘴里不住偷偷吸气,这才勉强维持面上平静,她抚着隐隐生痛的腹部,淡白的唇瓣轻抿,面向上首恭敬回话。
“祖母这话,真真是叫我们,要无地自容了,都说家有一老,是如有一宝,没有祖母,哪来的我们?谁敢嫌弃祖母,是要遭天憎地厌的,我是第一个不依的!”
“是吗?”
老夫人掀开眼皮,凝视着下面的人,她微垂着脑袋,眼睛落在地面,看起来恭谨而乖顺。
也不过是看起来......她心里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说:“你有孝心是好,但既然让你养伤,你安生待着就是......莫到时候伤未养好,倒成我这做祖母的苛待于你!”
孝心两个字,被她故意咬重,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玉昭能听不出来吗?
她抬起一点眼睛,对上老夫人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暗藏阴鸷的眼神,眸中划过一丝嘲讽,面上不露声色,轻声和上首解释,她当下过来的目的。
“是我不好,劳祖母您费心......只是我先前时,意外听到一则流言。”
她目光一暗,面上是刚刚好的窘迫,语调暗含艰涩:“有奴婢说,我昧下林家准备的,要送给您的寿礼......未免祖母误会,我欲亲自前来,向您陈情解释。”
话音落,斜躺着的老夫人,下意识坐起身来。
听闻丫鬟通传,苏玉昭前来求见,她心里就差不多猜到,对方这时过来的目的。
她眼神微沉,视线瞟向对面,她倒要看看,她要如何狡辩!
顶着老夫人充满威严的眼神,苏玉昭岿然不动,双手置于腹前,满脸正色道:“祖母容禀,因着某些缘故,外祖母怕我回来后,会受府里慢待和忽视,便特地替我准备好,献给祖母您的寿礼......”
即便她语意含糊,有些话并未点明,但在场的主子奴婢,谁心里不是一清二楚。
再想想她们苏府,往日里对二姑娘,不闻不问的做派,林家有此担忧,也是再正常不过。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家想为二姑娘做脸,也不是不无可能。
这个念头闪过,两侧的奴婢们,纷纷敛声屏息,几乎能想象得到,老夫人难看的脸色。
二姑娘的话里,一则是点出来,林家准备的寿礼,原是给她准备的,而不是林家献给老夫人的,这寿礼未送出前,难道还不许主人更换?更谈不上昧下寿礼的说法!
再则,二姑娘虽面容沉静,语调也觉不出喜怒,但在她们听来,未免不是没有埋怨,老夫人以及苏府里主子,待她冷漠疏远的意思。
嫡亲的血脉回府,还得外祖家来周旋,这是打苏府的脸呢。
老夫人敛了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让人感到一丝冷冷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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