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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艳送完父亲四点多就回到家里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市场开摊儿,也没有去士多店找陈五平,而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家里。
王艳从陈五平支吾的回答中和反常的神态里,还有对前妻隐隐约约的说辞里及与以前相反的看法中,她完全感觉到自己与陈五平的婚姻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感觉到了陈五平内心的纠结和痛苦。
她原以为找一个厚道淳朴的乡下人简单踏实恩爱地过一辈子,把兵兵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抚养和教育,现在看来都是自己奢侈的梦想。
面对这个刚刚建立的三口小家就要分离,面对自己倾注了多年的感情即将被无情的现实摧毁,王艳感到伤心和痛苦。
这么多年来自己没有欺骗生活,生活却如此玩弄自己,她感到不公甚至绝望。
七点钟,就在王艳让吃完饭的兵兵去做作业的时候,于雪带着儿子于佳过来了。
于雪有十来天没有过来了,她从王艳的脸上看出了王艳内心的苦痛。
还没等她发问,王艳便把事情从头到尾向于雪说了出来,同时把陈五平对前妻看法的突然改变和自己预感将要发生的结果一同告诉了于雪。
于雪听后觉得陈五平不会是那种贪图富贵忘恩负义之人,可能是要把儿子交给前妻心里感到不安而已,事情不会如王艳想象的那么严重。
她认为要王艳晚上与陈五平开诚布公摧心剖肝地谈谈,万一真要到了陈五平与前妻结合的那一步也没什么可怕和担忧的,以王艳现在的自身条件和生活环境随便都可以找一个比陈五平强十倍的男人。
两个人正聊着,陈五平开门走了进来,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见到于雪他笑了笑并热情地抱起在沙发上玩耍的于佳逗了起来。
“那边关了吗?”
王艳看着陈五平问。
陈五平放下于佳,说:“看你下午没过去,我特地早点关了过来看看。”
王艳像突然想起似的对于雪说:“明天晚上你过来吃饭吧,明天是兵兵十岁生日,和你父母一起来吧。”
“好呀,我明天订个蛋糕来。”
于雪高兴地答应着。
“明天……明天……明天我想……想带兵兵……去那边,我上次答应她了。”
陈五平不好意思憨笑着对王艳说。
沉默,三个人都沉默着。
许久,性情直爽的于雪打破了沉默,她用质问的语气对着陈五平,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当初你恨得要杀她的心去哪里了?现在是不是看她是公司老总想巴结她了?还是想一家人团聚了?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就直说吧。”
又是一阵沉默。
陈五平低着头神情变得严肃和难看,过了一会儿,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上次……去时已经……已经答应她了,而且……而且她……还要把兵兵……带去……她那边。”
于雪一听明显感到不服和生气,她说:“她离开家那么多年音信全无生死不明你答应过吗?同在一个城市那么多年对儿子不闻不问你答应过吗?兵兵还不会说话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去哪里了?兵兵一个人跟着爷爷在村里被同伴欺负的时候她去哪里了?你不在兵兵放学后一个人睡在士多店门外地板上的时候她去哪里了?兵兵学习跟不上班需要人辅导要家长签名的时候她去哪里了?这么多年兵兵的生活起居需要洗衣补裤购用品添鞋袜她去哪里了?……”
“明天什么时候过去?”
王艳打断了越说越激动的于雪。
自觉理亏的陈五平低着头任由于雪数落着,听王艳一问,他支吾着说:“明天……早上吧。”
王艳点点头,说:“那明天下午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随后对于雪说,“你也早点过来吧。”
王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知道,自己帮人家白白费心费力地带了五年的孩子,这也许是自己陪兵兵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她的心在泣血,一股热流涌出眼眶,她站起来走进兵兵正在做作业的房间,用手抹去流下来的两行滚烫的热泪。
然后告诉兵兵早点睡觉,明天跟爸爸去妈妈那里,接着替兵兵找一身好看得体的衣服,她不想让兵兵那公司老总的妈妈笑话,她要让那女人知道兵兵没有妈妈的日子过得非常好,要告诉那女人,陈五平现在身边有一个懂道理识大体聪慧而又体贴的老婆。
第二天早上,心怀愧疚的陈五平带着被王艳精心打扮的兵兵在王艳一再强调早点回来的告知下,在穗园花园小区门口坐上了去天河大厦的公交车。
刚上车,陈五平就接到了美玲打来的电话,陈五平告诉她已经在车上了。
陈五平带着儿子在天河大厦门口下了车,当他拉着儿子走向大厦时,他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烈日下戴着墨镜四处张望焦急等待的美玲。
当美玲发现迎面走来的陈五平和九年没见面的儿子时,她取下墨镜缓缓地向儿子走去。
美玲站在儿子面前仔细端详着,她蹲下去一把抱住儿子,再也无法忍住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滴在兵兵新穿的衣服上。
这是忍了九年也憋闷了九年的断肠思念之泪,是永难泯灭的人性所激发的痛悔而泣之泪,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感到万分愧疚之泪,是一个女人内心对母爱深痛忏悔请求饶恕之泪。
烈日下的陈五平转过身,用手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心里感到无比怨恨,他不恨美玲,他明白但他说不清楚也无法说出来。
幼小的兵兵也知道抱住自己的是爸爸找了很久的妈妈,是自己没有任何印象和记忆日思夜想的妈妈,他不知道妈妈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下自己后便要离开爸爸和自己,更不知道现在的妈妈是公司老板,是身家上千万生活在上流社会的富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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