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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妙真飘然出座,底下的宗室们好些都是仰仗着郗法吃饭的,此时都不敢说话,但见她一身黄衣绿裙,似一朵秋后黄.菊,凌然自有仙气。
她通身绣着疏落落的瑞草与飞鸟,头上佛手黄冠儿上镶嵌一颗硕大的明珠,想是郗法赐给她的好物,正在殿内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又雪白清透的肌肤上微带红晕,眼瞳清明如水,双唇却红得叫人心尖一颤,丽色半掩半露。
沈令嘉心内疑惑道:“怎么倒有些似曾相识似的?”
班虎儿却回头打量了半晌,恍然气恨恨地道:“这小贱蹄子清丽处有些像小施,妩媚处又有些像你,好个西贝货!”
沈令嘉这方看了出来,便冷笑着低声道:“如今她这副敏慧样子还有些像吕妃娘娘呢——也不瞧瞧她配不配,一味在那里剿袭他人风度,以为就能够得了意了?且瞧着主子娘娘怎么收拾她罢了!”
此时荀妙真已经行至大殿当中跪下了,那副腰身纤柔的姿态也果然有些施阿措的模样:“妾荀窃禀吾皇,伏唯吾皇圣断:道者,天地精气也,长生也。
凡道不灭,人亦不灭。
若以丹鼎相进,则饵丹可以与道同体。
太上真人所以光眄众天,朝游万方,实由四液之飞津,五珠之丹皇矣。
妾荀曰:长年在于玄览,得道存乎精微,此灵化之丹,与帝一九阴其光辉,服尽一剂后,三光而不衰。”
她的侍女便呈上来一个金盘,盘内盛着赤红一枚丹丸:“此丹共二十四味,合二十四神之炁,和九阴九晨之精,凝液结日月之明景,是妾手制,愿献与吾皇万岁。”
便起身行了大礼,庄重拜过。
沈令嘉听到前头时还能冷笑,越到后头越是满身冷汗——荀妙真这样得宠,谁知道究竟有没有她给郗法献丹的缘故?倘或此人竟是个献丹药幸进的主儿,她这暂掌明光宫事的嫔妃不能早把实情禀报给臧皇后,究竟是与荀妙真同流合污的奸妃还是连这等昏事都察觉不出来的蠢人?
她也顾不得腰上还沉沉地坠着一对五个月的孩儿了,连忙出座谢罪:“是妾愚钝,未能早探得这等奸事,请皇爷降罪!”
郗法的脸色很差:“你如今怀着孩子,精神短些,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的神色奇异地有些咬牙切齿,沈令嘉不知何故。
臧皇后命春水将沈令嘉扶回座上:“你的忠心与本事,皇爷、母后与本宫都是知道的,万勿忒自责了。”
荀妙真犹不消停:“太上微言,能致神仙,如何倒说妾是罪人了?妾总都是为了皇爷罢了,娘娘如何反倒说妾的不是了?皇爷难道不能、不配万岁么?”
臧皇后虽然博学,却从不曾详细了解过“道术”
这等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一时不知从哪里驳起,吕妃却从容接过了话头道:“你是个什么身份,也胆敢质问主子娘娘?”
班虎儿叫她一提醒,立刻声援道:“后宫妃妾妄自出言已是罪过,你还胆敢质问皇后娘娘,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
荀妙真笑道:“妾久居道观中清修,自幼服灵芝钟乳以延年,因深荷皇恩,自愿将师傅们旧时教给妾的丹鼎仙方交与皇爷永葆长寿罢了,吕妃与才人何苦这样苛责我?”
她转头叩首道:“妾后宫妇人,不过愿意与皇爷同享长生而已,若有错处,也只好请皇爷降罪罢了。”
她跪在那里,纤长的脖颈仙鹤一样雪白细腻一段,语气更是倔强里带着两分柔弱,极其惹人爱怜,沈令嘉生怕郗法一见美色又要心软,忙道:“你既然知罪,如今主子娘娘都在这里,便请娘娘身边的周女史说一说你的罪罢。”
前头说过了,春水姓周。
荀妙真不料沈令嘉这样顺杆儿爬,正要反驳,吕妃却道:“不忙,如今宫里有这样信奉佛道的荒谬风气,总得来个人斥一斥。”
便转身对臧皇后道:“妾愿与荀长使辩,请娘娘恩准。”
臧皇后只道殿下宗室们都看着,实不是个能辩论的好时候,常太后却道:“昔年昭庙时候昭淑贵妃在宗室大宴上无礼,就是孝慈孟皇后将她斥回去了,如今吕妃既愿意替你娘娘驳一驳这糊涂东西,就你来罢。”
沈令嘉这才知道当年孟太后还有独个儿力战魏贵妃的时候,此时吕文则已经开口道:“先帝昭庙时候,先北狄王往中原求仙丹的典故,不知道荀长使知不知道?”
荀妙真笑道:“自然知道,北狄老王以塞外野人身份,尚且活了五十多岁,这可不是国朝仙法所致么?”
吕文则冷笑道:“胡说!
先北狄王自迎回去了僧道司僧道数人之后,不过数年而已即死于非命,这又怎么解释呢?”
荀妙真答道:“自然是因为外藩野人心地不诚,以是未能保有天命。
况且僧道司那些人不过是寻常的市井道术,未能长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妾这里的却是货真价实的道术,但令人来服了仙丹,自然有灵验效用的。”
吕妃嘲道:“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用‘货真价实’形容道术的,可真是金银能够买来的有趣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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