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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赶来给我换了另外的手臂输液,左手肿得吓人,拔出去的时候血喷溅出来了,按了一会儿棉花,我拿开了医用脱脂棉。
护士说我的血管细小,我说,我的体温一直低于正常人。
老师对我说,你还这么小就没了两颗牙,怎么办呢。
我没说话。
我说,老师我的口袋里有饼干,到晚饭点了,你吃一点吧,我输液没有食欲。
用肿了的冰冷的手去掏出来,老师给我留了一片,我说我的牙齿不能吃。
她吃了全部的饼干,去住院部超市给我买热粥。
端起粥,却发现左手不知不觉出了太多血,一直从手腕流到了中指指尖。
实际上对我来说,丢了的两颗后槽牙根本不重要,因为我有第三后槽牙。
那两颗后槽牙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别的牙齿能够代劳。
那两颗只是带给我印象深刻的疼痛,它们彻底毁坏失去作用了以后,对我来说更加是可有可无,也许它们存在的本身就是提醒我那些剧痛,接着继续用它们残缺尖锐的残牙割伤我的舌头。
哼,我说。
你以为你一次一次用柔软的舌头讨好一样锲而不舍地拂过它们,能够磨平它们那些尖锐的凶器吗。
牙齿么,我自己的东西。
是我嗜好糖果,带给人安全感幸福感的糖果。
人对糖分的嗜好是来自本能的吧?也许在活着就代表着是追求饱肚子,饱肚子就是代表活着的远古,没什么比糖分和脂肪更让人有着安全感。
原始社会最基本的社会关系,往往只是母亲与子女这种,最开始是母系社会的时候。
那么没了母亲和自己的关联带给的安全感,那还是追求饱肚子咯。
我掰开巧克力塞进嘴里,唾液分泌,它们迅速地在舌尖从固体化成一堆粘腻幸福的烂泥。
随即多巴胺分泌,我变得愉悦轻松。
我进食居然不是为了味道和吃饱,我只是想吃点什么,咀嚼条件反射地让我放松。
巧克力很方便,尤其是在没空吃饭的时候。
那些残牙,那两颗第二后槽牙,它们赖在我的口腔里,难免会给我一些幻想和误会,以为它们还默默发挥着作用,骗我懊悔一样地在意爱护它们。
那两颗后槽牙,他们会要我以疼痛为代价,责备我,拿着这一切来折磨我,深沉永远地责怪我错误的选择——不爱他们,要逃离他们。
为了防止我把它们拔出,那两颗第二后槽牙的诡计——它们时不时地给我以巨大的疼痛,漠然地看着我疼到无法忍受自残一样地虐待自己,它们有恃无恐地知道我不可能拔除它们,因为它们还年轻,还能给我以作用,我不能没有它们。
然后随着它们的老去,败坏,病情恶化,失去作用,成为负担;而我也长出了第三后槽牙,它们开始惧怕我拔出它们一样地不敢给我苦楚,但它们会时不时用苦楚敲打我,割伤我的舌头,为的是时刻提醒我它们的存在,时刻提醒我它们过去给我带来了多么大的帮助,疼痛比爱留下的印象要更深刻。
就像恶比善,哀愁比喜悦都要更为隽永。
它们展示给我看,让我看见我的弱小,且曾经是那样不能离开它们。
最后他们的走,还要带给我深重的创伤,那两个空缺流血的洞窟。
哼,我说。
它们被拔出也许更好,我有第三后槽牙。
此刻舌尖默默探向已经空无平滑的牙床,我有第三后槽牙。
它的牙根很深,想要拔出它是一个不小的手术,肯定不只是要花30一颗。
我觉得它会伴随我几乎一生。
它那样牢固地守在那里,永远不会动摇转移,永远不会自主地选择脱落离开我。
而我也会更认真地对待他保护他,我这样想着。
永恒这种东西,能用来形容我们普通人能接触的事物,除了死,可以说压根不存在。
那这个词语被发明创造出来,大众也乐此不疲地使用,应该有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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