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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岭不知他的酒烈,一口喝下去,只觉得一股小火从喉咙一路烧进了肚子里,当时脸就红了,呛得说不出话来。
周子舒看着他那傻样,板着的脸就忍不住稍稍松动,偏过头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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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岭这还是第一回看见他这位“严师”
,用他自己的脸对着自己笑,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傻愣愣地看着他。
当年江南相遇,他无依无靠,身边只有这个对别人说话口若悬河、一对着自己就寡言少语的男人,于是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知道师父好,忍不住想亲近,可又怕自己惹人烦——虽然师父也确实是看起来一直很烦他,慢慢地,这小心翼翼便成了敬畏,每次跟他说话,都要战战兢兢一番。
可是即使这样,他每次心里难过的时候,又还是忍不住来找他——在张成岭心里,师父和爹看起来真是从头到脚都不一样,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
那样高大、强悍,还有……对他好。
张成岭便说道:“师父,咱们跟着叶前辈来找那个傀儡庄,问琉璃甲的事,问清楚了好多年以前的事,是不是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爹了呢?”
周子舒挑挑眉,避重就轻地说道:“那谁知道。”
张成岭便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一会,说道:“师父,你说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杀人吗?我想了好多,他们要杀我爹,是不是因为我爹做过什么坏事呢?”
周子舒想了想,这问题太大,把他问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低头看那小鬼,仍是一副愁肠百结双眉不展的模样,便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将他拽出屋外,说道:“既然你白天睡多了,现在闲得蛋疼合不上眼,不如笨鸟先飞好好练功吧,我看我是逼得你还不够,竟能让你有精力继续胡思乱想。”
他说着,从地上抓起一把小石子,猝不及防地屈指向张成岭弹了出去,张成岭躲闪不及,正中脑门,“哎哟”
一声,小石子又到,他不得已,只能连滚带爬地闪开,只听他那恶魔师父嗤道:“我教你的功夫里可没有‘狗吃屎’这一招。”
张成岭这会儿什么都来不及想了,只能全力应付那天罗地网一般笼罩下来的小石子,直到周子舒一把石头都打完了,他才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把那口气吐出来,便听周子舒道:“你那是流云九宫步?蜘蛛都比你爬得好看!
前几式走得还像点样子,后几式那是什么东西?你就在这,给我从头到尾走一遍,再错打断你的狗腿!”
张成岭诚惶诚恐,简直像是婴儿学步一般,每抬腿之前都要深思熟虑一番,比那瘸腿老太太走得还小心翼翼,唯恐踩死地上一只蚂蚁似的。
还得时不时偷眼去看一眼周子舒,总担心他忽然发难,真的打断自己狗腿。
周子舒便坐了下来,心道果然这小东西是个没出息的,他胸口依然是闷,一时忍不住,偏过头去,咳嗽了起来,苍白的侧脸浮起一丝不祥的血色,月下竟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这时,他只觉身后一暖,一回头,看见温客行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将一件大氅裹在了他身上,悄悄地也坐在他旁边,过了一会,温客行没头没脑地问道:“疼不疼?”
周子舒哂道:“不然你也试试?”
温客行忽然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撩起他的衣襟,周子舒不知为什么,并没有躲开,只是坐在那里,手里晃荡着还剩下半壶酒的酒壶。
温客行便看见了他那同手指一样骨瘦如柴的胸口,和那钉在胸口最上面的一颗钉子,眼神闪了闪,忽然深吸一口气,重新将他的衣襟拢上。
两人并肩而坐,此刻却相对无话。
半晌,温客行才问道:“我说,我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找着这么一个投缘看对眼的,你能不能不死?”
周子舒反问道:“那是我说了算的么?”
温客行便不言语了,忽然便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仿佛不想再看见周子舒一样,眼睛只盯着院子里婴儿学步一样左摇右晃的张成岭,也顺手从地上捡了一堆石子,弹出一颗,正中张成岭的屁股,随后说道:“小鬼,所谓轻身功夫,归根结底在一个‘快’字,你在那磨磨蹭蹭绣花似的,是练轻功么?步法什么的都是虚的,跳大神的没准还有步法呢,你便是一步不错,这样慢慢腾腾的,有用么?”
张成岭委屈地看着他们俩,发现这两人在不但在练气的说法上有分歧,连练轻功的说法上也有分歧,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温客行一直在旁边念叨着“要快啊”
,一边拿着小石子追在他身后打,周子舒虽然没言声,可眼光一步不离张成岭脚下,虎视眈眈地等着看他出错,好有借口打断他的腿——
这一宿可惊心动魄极了。
张成岭心中默默叹息,忽然想起来,他一直以来的的愿望,可不是当什么绝世高手,若不是张家突如其来的惨案,他其实只想将来开个点心铺子,养家糊口、孝敬父辈,每天一团和气地迎来送往啊。
这愿望,他从来不敢说,现在竟连想想都快胆怯了。
第二日清早,叶白衣在连吃了八笼包子,喝了两个大海碗的粥之后,终于在周子舒他们三人准备换桌子的时候,宣布今日要带他们进山——他已经想出要如何破那傀儡庄外围的阵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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